病床前,林墨坐在一张椅子上。
病房很空旷,反衬着她小小一个人,缩在那里。门关着,隔绝了里面和外面。整个世界,感觉只剩下坐着的她,面对躺着的他。
这是江之寒失去意识的第二天,他还沉睡着。左腿骨粉碎性的裂了,身体其它部位没有严重的外伤,但他对声光触摸没有任何的反应,沉沉的睡在那里。医生没法解释,脑电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好像戴了厚厚一层盔甲,和外界隔绝开来。医生说,也许是深度脑震荡导致的暂时性神经系统封闭吧。
林墨脸色苍白着,一天前还不怎么担心的她,心情慢慢沉重起来。二十四个小时据说是一个分水岭,那以前不能醒来,苏醒的概率就会降低好多。
对着江之寒,她带着些不满轻声说:“你是怎么回事嘛?倪裳……姐姐明明说,你和她说你脚断了,那时候你还是清醒的呀。”这句话,她变着花样儿不知道已重复了多少遍。
林墨自言自语说道:“好了,之寒,不要装睡了,快起来!……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把我抛在后面去救,去救她……我知道,如果是我和她换个位置,你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是不是?”
她命令道:“你快说话呀……你要是不说,我就以为那不是真的,我可真的就要生气了哟……我数到十,十之前一定要回答我,听到没有?我开始数了哦……”
一,二,三,四
林墨很轻很慢的数着,“九……九……点一,……九点二……”没有人回答她。
林墨不满的哼了一声,“好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延长到一百,好不好?……”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一百也并不远,她终于数到九十九了,虽然每两个数字之间她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
林墨也不生气,她偏着头,好像在思索一个极难极难的问题,终究不愿把那“一百”说出口来。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提起精神说:“你还记得你讲的那个好烂好烂的下流笑话吗?……数到五就停下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数一次……”
她喃喃的念着这无限的循环,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落到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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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病房,同样的病床,同样的一坐一躺的两个人,这一次换成了倪裳。
夜色已经浓了,病房的灯有些卡白卡白的,厚厚的窗帘拉了起来,隔绝出一个安静的空间。
倪裳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动了一下,好像苏醒过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轻轻跪在床边,呆呆的看着距离她只有三十公分的男子的脸。
良久,她柔柔的开口,“之寒,快醒来……你知不知道,今早林墨是哭醒的。”
她眨眨眼,抱怨他说:“我昨晚躺在床上,一分钟也睡不着。睁着眼,闭着眼,都是一样的……是不是很不公平啊?你总是睡着,我总是醒着,一分钟也不能入睡……我好想我们换过来呀……”
倪裳跪久了,小腿有些麻木,但她好像没有察觉,“你不是从没听过我单独给你唱歌吗?我唱支我以前很喜欢的歌给你听,好不好?”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唉…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她反复唱了两遍,轻声说:“虽然我没有林妹妹的才情美貌,但我们也是有缘才能遇到一起,有缘才能做了同桌,不是吗?可是,为什么第一年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在时间点上会错过那么一点点呢?”
倪裳说:“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如果你没有把那个账户留给我,我那时想着要出国去找你的……也许,我就能先一步找着你了……你离开中州后我爸和我谈了次话,我想了一个星期,是啊,整整一个星期……其实我想了十四年,才把这个问题想通。我原来一直以为,因为后来的种种我们再不可能回到开始了,而开始是几乎完美的。我父亲反问我说,即使你们一直在一起,十五年后还会和十五年前一样吗?结婚生子后还会和初恋热恋时一样吗?想来也对,没有人能够回到从前,重复过去,即使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大的波折也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我真的想通了,但一个星期后你的手机就关机,再也找不到你。”
倪裳叹了口气,“我这三十年,也许错就错在想的太多,坏就坏在关键的时候总是不够果决,所以我才会总是慢了那一步,所以才有所有的这些事情……不过,这样说其实很可笑。如果我和她换了一个位置,也许过程和结局还会是一模一样的……”
她柔声说道:“快醒来吧,之寒……我虽然错过了很多,但我从不后悔认识你。如果你不醒来,你忍心看着我一辈子都被后悔所折磨吗?你忍心让我怀着不是我他不会死的念头去活接下来的三十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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