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平侯的声音道:“殿下,怎么不高兴呢?难道是微臣哪里做的不够好?”
赵斐道:“金平侯,你这里哪哪都好,正因为太好了我才都想住在这儿,可偏偏四叔说今日定要回城的,我一想到回去后就不能像是今日一样高兴了,所以难过。”
因为金平侯像是狂蜂一样的乱撞,时而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所以瑞王特又安排他去照看皇太孙,也算是把他的脚占住,叫他不要再在自己跟前晃悠。
金平侯因为知道瑞王疼惜赵斐,而皇太孙又喜欢玩乐,便想走曲线靠近的路子,果然尽心。
他不但一口答应把那舞狮子送给赵斐,而且特意又找出了两样小玩意,一支手推响,一支竹蜻蜓,又引了赵斐乐了半天。
只不过,赵斐因为知道今日必然要回城了,就好像要上了紧箍咒的猴子,眼见天色越来越变,他也越发坐立不安,也就没有心思玩乐了。
就在此刻,春日脚步匆匆地从月门后走了出来:“王爷。”
赵景藩回头,有些难以自禁的喜悦:“郝无奇到了?”
春日看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居然流露出欢悦之态,她的脸色有点古怪。
勉强地一笑,春日温声道:“王爷莫怪,他没有来。”
“什么?”瑞王怔住,略一想便问:“难道是伤势……”
这一刻他居然没有在意是否耽误时间,是否错过云霞明灭,是否会因此找不到宝物。
竟然是想到了她的伤。
春日显然也很意外,忙道:“不不,他好好的呢,事实上,他让奴婢来传两句话给王爷。”
“好好的?”赵景藩吁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先前的那种冷淡:“什么话,他怎么不自己过来说?”
春日心想,假如现在说了实情,自己的主子只怕会按不住那口气,这样喜怒无常的伤人伤己都不妥。
于是她忙道:“王爷容禀,是很要紧的话……小奇、因为腿伤的缘故怕耽搁了,才叫奴婢先来转述。”
瑞王还是淡淡的:“既然如此,说罢。”
春日先想了想,才道:“小奇说,——瀛洲既然跟天姥相对,而天姥欲倒东南倾,所以瀛洲必然是在东南方位。所以只要站在瀛洲,便能见到天姥出现。”
这一番话,春日完全不懂,只是生生记下来的。转述的也一字不差。
但她虽然不明白,却相信瑞王一定可以参透。
赵景藩有些出神,“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这一句,刚才他也念过。
没想到,诀窍竟果然在这其中!
赵景藩在心中琢磨了片刻,蓦地转身看向神屿的后院月门处。
神屿面东而背西,后院月门所朝的方向,正算是西北。
他心头一动,迈步向着月门走过。
就在赵景藩在月门口正中央站定的时候,在他的眼前,湖面上泛着大片的夕照之光,简直像是把半面湖都染的通红,湖边上还有好些仙鹤在栖息,散步,或时不时地飞过,像是也贪恋此刻的美景,流连而忘返。
赵景藩的目光从湖面掠过,环视四周,突然,他的视线落在西北方向的两座高塔上。
这是两座同样高的四层塔,如今沐浴在夕照里,两座高塔都显得黑幽幽的,眨眼一看几乎不知是何物,而逐渐西沉的夕阳,几乎要落到塔尖上了,光影氤氲中,倒是像极了一句话——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难道……”赵景藩微微一震,“但是所谓‘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又是何意,难道说宝物藏在塔上?”
之前金平侯为了显示他的忠心如铁,带人上蹿下跳,整个院子都给他亲自踩了一遍。
平日里他也是个懒散之极的人,但今日见到了真神似的,为此赴汤蹈火都像是无惧,何况身体虽劳累,心上却无上愉悦,而因为这种难以言喻的愉悦,连身体的劳累都不觉着了,反而越是累,越是喜欢。
不过,真正动起手来的金平侯还是很精细的,据付青亭说,金平侯连每个假山洞都找过了,这两座塔,他当然也没有放过。
赵景藩突然又想到:假如自己相信金平侯的能力,相信以他之能绝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那么,他们要找的东西也许不在金平侯所搜寻的范围之内!
而王乾在这里呆了两年多,他自己说了,几乎连庄院的一根草都甚是熟悉,但他仍是没找到那宝物。
所以,那宝物若在,一定在王乾漏了的地方,一定在金平侯没搜过的地方!
可金平侯绝不会藏私,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搜过的呢?除非……是他从来没想过去搜,也无法去搜的地方。
赵景藩目光闪烁,猛然间顿悟了。
正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管是王乾,金平侯,还是他自己,他们统统地都疏忽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明晃晃地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湖泊。
水底。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赵景藩参透了这点,几乎哑然失笑!
锐利的目光从双塔上往下,逐渐地落在了水面上。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这不仅说的是地点,而且点明了若是在“烟涛微茫”的时候,是找不到宝物下落的,“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有了瀛洲,也得有天姥,两个地点,在云霞明灭的时候,即是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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