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过年?”
“不是。”喻见捏着筷子的手指收紧,紧到指节发疼,才缓缓松开,“我得回去上学。”
不是也许,也不是可能,而是得。
周梒江憋出点火气:“还有吗?”
喻见茫然片刻,摇头道:“没了。”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喻见整个人很乱,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也没有发泄的出口。
她数次问自己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
除了回去,别无选择,舍不得也没有办法。
爷爷常说万事必有因果,因果循环,她混混度日,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提起重新面对的勇气,她想人生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糕的了,至少她得为自己再努力一次,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来到了这座城市。
是她自己主动提的,刀是她递的,而刘女士不过是借刀推波助澜。
她不能如了刘女士的意。
喻见甚至想再自私再任性一点儿,告诉周梒江——问题不大,也没有多久,就……一年半而已。
可她说不出口,咬着烫烂的生菜,喻见又尝到了苦苦涩涩的味道。
很难受,像钝刀子割肉,一下又一下,不会给个痛快,就吊在那里,想起来时疼得骨头疯都在打颤。
饭桌上,一时有些安静。
喻见低下头,眼眶红了一圈,她憋着泛滥的情绪,沉默地小口小口吃着,筷子夹到什么吃什么。
红汤滚沸,热油溅开。
烫熟的肥羊卷吸满汤汁,裹着花椒粒。
一口咬下去,花椒在嘴巴里崩开,热汤滚到舌尖上,喻见被烫得舌尖发麻,额前迅速浮了层汗。
倒吸一口凉气,冲人的麻椒味直往上蹿,舌尖起了泡泡,喻见撑着桌子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摸索着去捞水杯。
周梒江倒过杯水,递过去。
喻见喝完,舔了舔唇瓣。
她的唇瓣上沾着水光,水光潋滟,眼底有雾气弥散,看着纯良又无辜。
周梒江喉咙微痒,眉尾压低下。
忽地,当着喻见的面,周梒江拿出烟盒,抽出支烟,咬进嘴里。
阴翳投下,看不清情绪。
周梒江咬着烟,齿列磨了磨,又摘下,拿在手里把玩。碎发垂下,半遮住他的眼。
“喻见,不是每一次我都会主动去接你。”
周梒江说完,走了。
喻见脑子懵了瞬,再眨下眼时,所有杂乱的念头一扫而空,脑子突然空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明明不饿也没什么胃口,可就是停不下来,一直吃一直吃。
吃到额头冒汗,吃到再也撑不下去,吃到反胃想吐,喻见才停下。
抱着水杯,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喻见盯着庭院外的廊灯,脑子里不断重复周梒江说过的话。
喻见,不是每一次我都会主动去接你。
她一直都知道的,人都有耐心耗尽的一天,不是每个人都会停留在原地缅怀逝去的风景。
人都会有累的一天,就像喻白薇和林安深,分开得突然,谁也没有等谁,离了彼此,日子照旧。
可她不想,不愿意。
只要一想到周梒江以后会有新的同桌,这个同桌可能是个女生,会像她一样黏着他缠着他讲题目,她就难受。
压了压发烫的眼眶,喻见咬着手指骨节,想周梒江不主动也没有关系,他找了她那么多次,下一次换她来找他。
—
冬夜,降了露水。
风也渐缓,寒风灌进领口,周梒江屈膝,捏着罐啤酒坐在阳台栏杆上,身后散了地烟头。
仰头,灌了口啤酒,周梒江喉结滚下,凝着某处,视线并无焦点,只眉尾压低时显出股针扎似的戾气,眉眼间是明晃晃的不耐烦。
混着风声,周梒江“啪”一下捏瘪易拉罐,听见自己问:“凭什么?”
他惯不是会哄人的性子,耐心欠缺,多的是厌烦。
对于不喜欢的、厌烦了的、觉得无趣了的,总会一脚踢开,周梒江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为数不多的耐心都耗在了喻见身上,一次又一次回头找她。
她不高兴了他哄,她惹了事他抗,她学不会他教,眼巴巴跟着他要租房子的是她,干净利落说要回去的也是她,凭什么她说开始就开始?说不要了就不要?
把他当什么?
白嫖工具人?
嫖只鸭还得给钱,他还不如只鸭。
周梒江直接气笑了,扔了空啤酒罐,跳下阳台,出去了。
—
隔天一早,喻白薇去学校帮喻见办理相关的转学手续。
马宝国本想多劝几句,在得知南浔禁止高考移民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反而和喻白薇聊了几句喻见,话里话外都是这兄妹俩虽不是亲的但感情好得不行,日常互帮互助,诸如哥哥帮妹妹辅导数学妹妹引导哥哥融入集体之类的。
喻白薇听了七七八八,心下了然,倒也没戳破周梒江和喻见那点儿小心思,反认下了“周梒江后妈”这一头衔。
盖过章,喻白薇道了谢,说:“辛苦马老师这阶段对喻喻和周梒江的照顾了,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的。”马宝过摆手。
又聊了几句,喻白薇走之前又说:“马老师,如果以后周梒江有什么事,您不方便联系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可以的话,麻烦您多照看着点。”
马宝国忙应了。
喻白薇不再多说什么,周家那点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些。
别人或许不知道,只会觉得S中接管青墨的烂摊子是在做慈善,又或者是上面教育厅看不下去想拯救一二拉一拉青墨那可怜的本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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